周一是晴天。

程溪起得很早，吃過飯便要出門。

“今天走這麽早啊？”阿姨問道。

比平時早了將近半個小時。

“嗯。”她點頭。

周一要升國旗，自然要走得早一些。

更重要的是......她眼睫撲簌兩下。

今天就要換座位了。

那天她幾乎逃命一樣從班裏跑出來，生怕陸決會不依不饒地追在後面。

還好他沒有。

那句半真半假的調笑還縈繞在耳邊，讓她想起來就滿臉通紅不知所措。

說的是什麽話呀......

她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愛捉弄她。

只有等到換完座位，才能離這個又兇又壞的少年遠一點兒。

“我出門了。”程溪向阿姨告別。

“新同學早上好啊。”等她走到學校，班裏已經來了不少人。

蔣軒正坐在桌子上百無聊賴地玩手機，見她來，擡眼打了聲招呼。

楚行之也笑了笑。

“早上好。”程溪對他們倆倒是沒什麽糟糕的印象，輕聲應了。

她放下書包，往旁邊看了一眼。

陸決的位置空蕩蕩的，顯然人還沒來。

她不由松了一口氣。

那天說出那樣的話......她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。

按照陸決的脾性，如果早上不來上課，那大概一天都不會來吧？

如程溪所想，直到去升國旗的時候，也沒見陸決的影子。

“奇怪......”蔣軒嘀咕，“決哥人呢？”

從周六晚上開始就一直聯系不上，打電話發消息都不回。

他有些擔心，不由轉頭問楚行之：“決哥不會是又跟他爸打架了吧？”

楚行之看了他一眼，揚起下巴，指了指前面。

程溪站在隊伍的前排。

金色的陽光安靜地落在她身上，勾了一層微亮的邊。早上氣溫有些低，少女垂著頭，眼睫微顫。

像是撲棱的羽翼。

“啥意思？”蔣軒眨巴眨巴眼，“決哥和新同學打架了？”

這怎麽可能。

“......”楚行之覺得身邊這人就是個傻子，索性兩眼一閉睡起回籠覺。

期初考試後的第一次升國旗儀式很漫長。

除了做日常的國旗下講話，還要對期初考試的情況進行總結。同時公布每個年級的前三名，讓他們上來領獎金。

崇禮一向對成績很看重，自然舍得花這個錢做激勵。

就是學生們大多不在乎，畢竟他們家裏也很有錢，不缺這仨瓜兩棗。

作為教導主任，鄭秋華先是狠狠點名批評了上周考試的作弊情況，將氣氛弄得十分緊張。之後才拿出名單，開始宣讀這一次獲獎的同學。

高一年級的前三名都是女孩子。

“陰盛陽衰啊。”蔣軒打了個哈欠，無聊地咂咂嘴，“雖然我不喜歡書呆子，但是他還挺爭氣的。”

沈杭每次考試都是第一，他們年級的人已經習慣了。

剩下的好學生只爭搶第二的位置。

“高二年級這一次的情況比較特殊。”主席臺上，鄭秋華推了推眼鏡，故弄玄虛地頓了幾秒，“第一名有兩位同學——”

蔣軒一下醒了：“臥槽？”

他雖然回回吊車尾，但也知道沈杭是個什麽水平。

“高二一班的程溪和沈杭同學總分685。”鄭秋華看向高二一班的方向，露出笑容，“並列第一。”

***

“臥槽臥槽臥槽！”回到班裏，蔣軒忍不住了。

他轉過頭來，眼睛瞪得大大的：“新同學你怎麽這麽牛逼！”

程溪被他的一驚一乍弄得有些臉紅，輕聲道：“你小聲一點......”

蔣軒的聲音很大，好多同學都看向他們這一邊。

今天陸決不在，終於可以大膽回頭。

即使方才在主席臺上已經接受過一遍下面學生的註視，面對這麽多目光，程溪還是很不自在。

她性格安靜，不太喜歡被人如此關註。

“可是你......”蔣軒還沈浸在興奮中，仿佛那第一是他自己得的。

“都鬧什麽呢？”這個時候，班主任吳慧敏進來了。

她一向嚴厲，被送了個滅絕師太的外號。一進班，大家都噤了聲。

“這一次，沈杭同學和程溪同學考得很好。”她讚許地看了一眼坐在後門的程溪。

本以為鄭秋華說這小姑娘學習好是套話，現在看來真是不錯。

人也安靜內斂，是個好學生。

“班裏現在有兩個年級第一，你們要多向他們學習。”吳慧敏一向不太公開稱讚人，這次也只誇了兩句。

“名次表貼在墻上，等午休的時候把座位換掉。”交待完這件事，她把名次表遞給班長李實。

聽見這一句，程溪下意識看了眼身側。

陸決的位置依舊空蕩蕩的，也不知道去做什麽了。

***

崇禮的座位按著名次排，所以程溪的位置換到了第一排。

和沈杭做同桌。

“太好了！”對這個結果最滿意的是崔天星。

她叮囑程溪：“你幫我看緊他啊！他要是跟哪個女生多說話，一定要告訴我！”

程溪哭笑不得：“他不會這樣吧？”

她覺得沈杭壓根就不像會跟異性說話的人，這兩次主動來找她，也都是為了崔天星的事兒。

平時就是冷冷淡淡的沈默模樣，誰都不理。

“我不管！”崔天星抓著她的胳膊搖晃，“你就幫幫我嘛！”

“好了好啦。”難得見崔天星這麽撒嬌，程溪只能應下。

吃完飯，她趕快回班收拾東西。

沒什麽零碎物件，要搬的只有放在抽屜裏的書。

平時不覺得多，等全堆到桌面上，就是厚厚的一大摞。

很有分量。

覺得一趟肯定搬不完，程溪把書分成好幾摞。

她先抱了一摞過去放好，隨後回頭準備去搬第二摞。

這一回頭，門邊的少年就撞進眼來。

手上拎了個白色的紙盒，陸決擰眉站在門邊。

他還是不好好扣襯衫扣子，懶散地解開兩顆，十分不羈。

眉峰卻微微斂起，神情鮮見的有些困惑。

沒明白眼前的情況是怎麽一回兒事。

“你......”還得拿剩下的書，程溪鼓起勇氣走回去。

小聲打招呼：“你來啦？”

陸決本來情緒不錯。

忙了一個周末，他總算琢磨出了點兒門道。覺得她肯定會喜歡。

沒想到高高興興地拎著東西來，卻見到了這樣一副場景。

他的眉眼不自覺地沈下來。

“今天......”程溪有些怯，輕聲解釋：“今天要換座位......”

操。

陸決在心裏狠狠罵了一句。

他常年都坐後門邊上，把換座位的事兒忘了個幹凈。

“你和誰坐同桌？”聽見她軟軟的聲音，他的心裏陡然升起一陣莫名的煩躁。

不是平時想動手打人的火氣，而是一種附在心口一跳一跳的......

嫉妒。

她就要去和別人做同桌了嗎？

“我......”他的語氣有些咬牙切齒，程溪聽出來了。

她不想讓他遷怒別人，咬了唇：“我考了第一......”

怎麽就忽然生氣了？

她不由惴惴，偷偷擡眼去看。

少年的眉頭絞在一處，嘴角繃得很緊，顯然情緒不高。

聽見這一句，他的臉色更差了。

漆黑的眼眸驟然泛起兇狠的光。

格外陰沈。

程溪不敢再看，也不敢再說話，生怕陸決會發火。

她垂頭，想繞過他去抱自己的書。

“誒......”下一秒，陸決先她一步。手臂一展，把桌面上的書一攬。

單手抱起，然後朝著第一排走去。

他顯然很生氣，走路帶風，一路上還撞了兩三回其他人的桌子。

無辜的桌子被撞得七扭八歪。

“啪！”書被重重地放在桌面上。

顯示出少年心裏的火氣。

程溪根本不知道他在氣些什麽，無措地跟在後面。

他搬完了書卻不走，沈著臉立在那兒，一聲不吭。

顯然是在等她。

程溪只能鼓起勇氣走過去，張口想道謝：“我......”

“伸手。”他卻打斷了她，語氣硬邦邦的，帶著一絲惱火。

他的口吻很兇，根本不容置疑。

她幾乎是下意識伸出手，而後反應過來他還在生氣，便有些害怕。

怯怯擡眸看他。

對上她清透的眼眸，陸決心口更悶。

一想到她要用這雙含著水光的眼睛盈盈去看別的人，他就忍不住嫉妒的感覺。

簡直嫉妒到要發瘋。

但他最後還是忍下了，把紙盒往她白皙柔嫩的小手裏一遞。

“誒......”程溪一楞，下意識接住紙盒，“你......”

“送你的。”陸決直接插了兜往回走，語氣還是很生硬。

但仿佛沒有先前那麽兇。

送她的？

程溪有些發懵。

她還想多問幾句，但陸決已經回到了座位上。

他叮鈴咣當地拉開椅子，往桌子上一趴，把頭埋到臂彎裏。

一副老子不想說話的樣子。

她便不敢再去問，只能低頭看著手裏的紙盒。

暗銀的燙紋附在外壁上，堆成花朵和藤蔓的圖案，做工很是精巧。

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麽。

回頭看了陸決一眼，猶豫幾秒，程溪還是拉住最頂端的緞帶。

輕輕一抽。

紙盒隨著她的動作打開。

銀色托盤上，躺著一塊棕色的小熊蛋糕，正咧嘴沖她笑。

因為少年手藝不熟練的緣故，小熊的笑容有些歪。

傻乎乎的，看起來很可愛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蔣軒：我覺得決哥這是害羞了

楚行之：附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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